岁月如歌:扎实勤恳真本色 求是创新“带头人”—访清华大学退休教授陈鹤鸣
2015-07-01 00:00:00 作者:ecorr_91 来源:《腐蚀防护之友》 分享至:
    本刊记者| 李玲珊
 
 
       陈鹤鸣老师是清华大学最早从事核反应堆材料腐蚀及其防护研究和教学的教师, 亲历了清华工程物理系核材料专业的创设、成长和发展的整个过程, 并曾任该专业主任、副主任十余年。他在1979 年开始担任腐蚀课题组负责人,主要围绕核反应堆结构材料、锆合金、不锈钢、石墨、钛及铝合金等开展腐蚀及其防护研究;承担并完成了核工业部、七五攻关、八五攻关、863 高科技、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国际原子能机构合同等有关科研任务共15 项,并向全国许多工程和科研项目提供过咨询。
 
 
       本期“烛光记忆”栏目记者有幸采访到了陈鹤鸣老师,第一眼见到他,只见他衣着朴素无华,说话轻声细语,举止温文尔雅,是一位非常慈祥和蔼的老者。如今, 已步入耄耋之年的他,虽然头发花白,但依然精神矍铄。当被问及他这辛勤耕耘的一生和人生感悟时,陈鹤鸣老师微笑着表示:“从青年、壮年到老年,我始终在清华, ‘爱国奉献,追求卓越’的传统、‘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弘扬‘行胜于言' 的校风环境熏陶下成长,做一个地地道道、不负众望的清华人始终是我不懈的追求。如果我在清华的岁月里还算学实德厚,业有所成的话,那也是清华的传统、校训、校风的光芒在我身上折射出的华光。”
 
 
       本期栏目,我们跟随陈鹤鸣老师的回忆,一起了解这位核反应堆材料腐蚀与防护的领军人物是如何炼成的!
 
 
    爱国敬业的人生追求
 
 
       动荡的年代,陈鹤鸣老师在年幼时期虽辗转各处,但却幸运地持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高三毕业填报志愿的时候,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他考虑最多的是祖国的前途和国家的建设。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 国内外形势严峻,中国冶金业刚刚起步, 是国家的软肋。他选择报考了中南矿冶学院冶金专业,并且被录取了。从中南矿冶学院冶金专业毕业,分配工作之前填报志愿表上,他写的是:第一个志愿--工厂, 第二个志愿--工厂,第三个志愿--留在中南矿冶学院当老师,最后一个志愿-- 服从分配。结果和他的志愿完全不沾边, 他被分配到清华大学。他说:“’革命战士一块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我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不管分到哪里,都得好好干。我收拾好行李,就去清华大学报到了。”
 
 
        到清华大学工物系报到后,领导给陈鹤鸣老师分配了两项业务任务:第一,准备金属材料的腐蚀及其防护课;第二,学俄语。在清华大学工物系核材料专业任教,接触的毕竟是国内前所未有的学科,他表示,当时常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1960 年初,系里安排陈鹤鸣老师去苏联进修,对此,他说: “我不清楚这个机会究竟是怎样降临到我身上的,既来之则安之。”陈鹤鸣老师在苏联留学期间研究工作做得不错,导师建议他在苏联继续学习一年,获取副博士学位。但他认为,“对我而言,学位是次要的,国家的命令高于一切。况且当时国内并没有讲求学位、学历之类的风气,虽然部分学校开始了研究生培养,但还没有那么注重。那时候, 中苏的形势不容乐观,而且国内有任务等着我。因此,我没有向学校提出延迟进修时间的要求,按期回国了。” 谈及他在国内负责的第一个科研与工程项目的时候,眼前的这位老人淡然一笑, 给记者讲起了关于“核反应堆铝材的阳极氧化工程”的故事。现清华大学核能院901 反应堆本来应该在1964 年5 月1 日建好启动,然而,当反应堆的大游泳池里注满高纯水后,池里的水向上翻滚着大量巨大气泡。陈鹤鸣老师是学材料腐蚀的,被请到现场, 调查后弄清了气泡的来源,是反应堆铝材出现了腐蚀问题,他果断提出:第一,原来没有做的铝材腐蚀科研工作应重新补课; 第二,凡是有密封垫片的部件,都应拆开重新检查一次;第三,建立腐蚀实验室。在大家的协同努力下, 经过14 天不分白昼黑夜的实验,总算获得了铝材在该反应堆水质条件下的科学腐蚀数据及其腐蚀规律。
 
 
        这个项目最大难题是怎样对反应堆大水池中100 平方米表面积的池壁铝材进行阳极氧化, 及在阳极氧化前如何除去100 平方米的铝表面腐蚀形成的一层灰白色的氧化膜。陈鹤鸣老师从资料中查到“草酸可以溶解铝的氧化膜”,受此启发使用草酸做实验,结果发现经过24 小时草酸浸泡后,铝桶里面的氧化膜全部溶解下来了, 并在桶底积了一层半透明鳞片状的铝的氧化物渣。见此实验结果后,他制定了对901 反应堆池壁表面100 平方米铝材的阳极氧化方案。最后,这个8 米多深的大池子、100 平方米铝表面的阳极氧化处理工程在1964 年9 月底前顺利完成,以此向国庆献礼,这是校、系、核能院、核材料专业、化学教研组的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下100 多人共同会战、攻关的成果。这个规模巨大的901 反应堆铝材阳极氧化工程,在全国是绝无仅有的, 在世界上来讲,也是史无前例的,当时搞这样一个反应堆池壁铝材的阳极氧化还是第一次,也是一种创新。
 
 
       可以说,陈鹤鸣老师从年轻时候起就立志为国效力,从选择有色冶金专业到改行搞核材料,从清华任教到负笈苏联,以及在关系个人前程的重大抉择时,他都毫不犹豫地听从国家的召唤。他捧着一颗赤诚的心走进清华园,在清华执教的近40 个春秋里,默默耕耘,锲而不舍,把自己的全部精神诉求寄寓在投身国家建设、做一个不负清华英名的人民教师上。
 
   
1994年,陈鹤鸣(左一)、妻子曾翠兰(左二)重访清华大学现核能院901核反应堆留影

 
    倾心三尺讲台的执教生涯
 
 
        回忆做教育的执教生涯,陈鹤鸣老师提到, 他于1969 年参加全国第一支清华大学赴北京特殊钢厂教改小分队,并担任副队长,任务是在全国大学多年停办的情况下,要贯彻和落实当时毛主席提出的“大学还是要办的” 指示,为此小分队在北京特殊钢厂招了两个班的学员,并为他们讲课。其中,一个班全部招收初中生上大学;另外一个班学员的学历水平比较低:小学两年半至小学四年级水平。要给他们讲大学课程,尤其要讲微积分和正负数,难度可想而知。陈鹤鸣老师所在的清华第一支教改小分队利用形象教育、模型教学,如结合厂里建设热处理车间的中频设备中的电器元件给学员讲解大学课程中相关的知识,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1990年,陈鹤鸣(左)与学员徐军讨论其毕业论文报告

 
       “文革”时期,学校奉行“以厂办校” 的原则,当时工物系被合并到试验化工厂, 1970 年暑假招的第一批工农兵学员进校, 首任核材料专业教改组组长因学员对其教学强烈不满被领导调离后,陈鹤鸣老师被调来接任教改组组长。他说:“本来我一直参加'820’工程的科研、调研,一下子又把我调来搞教学,是因为这边教学的需要,我去了,也了解了是怎么回事。”陈鹤鸣老师当教改组组长时,按毛泽东思想严格对待教学工作、对待工农兵学员、对待自己,他和首届工农兵学员一起“摸爬滚打”三年多,吃住在一起。他带着工农兵学员“开门办学”,到工厂去办学时, 他请工厂技术员编写教材,请他们结合现场生产工艺等为工农兵学员讲课,由于这样的教学方法使他们既能看得见,又能摸得着,学习起来也就比较好接受了。在“文革”期间,核材料专业共招收了六届工农兵学员,他们毕业后有的回到核材料专业进一步深造,获得了博士学位;有的回单位担任了部级干部、局长、厂长、总经理等职。总而言之,都受到了国家的重用。
 
 
     在清华教书育人的几十载,陈鹤鸣老师时刻践行清华“爱国奉献,追求卓越” 的传统、“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 弘扬“行胜于言”的校风。教学上,陈鹤鸣老师重视授课效果,采用启发性教学方法,常常组织学生进行讨论,帮助学生更深层次地理解和掌握知识;他常常教育学生们搞科学必须要“实事求是”,要搞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尤其是核材料的研究直接关系核反应堆的可靠性和安全性, 因此它的实验数据要具有重复性、科学性、可靠性,绝不能臆想或是编造;针对所有毕业生,他还组织并亲自听取学生的预答辩两到三次,锻炼学生对研究成果的表达能力。陈鹤鸣老师提到,清华的校训要求学生的德育是第一位的。无论是在担任班主任或是核材料专业主任时,他都十分关心学生的思想和成长,对学生干部的要求更为严格,常常组织召开座谈会,听取和了解学生的意见。
 
 
       陈鹤鸣老师曾担任清华大学本科生专业必修课核反应材料腐蚀及其防护教学, 1984 年后,历年担任研究生学位课腐蚀控制理论的教学和参加研究生学位课离子束冶金学的讲课。他一共指导过硕士生10 人, 1988 年曾担任博士生副导师,在清华大学核材料专业为国家培养了大量材料科技人才。除此之外,陈鹤鸣老师参与编写的九本教材中,他为主编的《核反应堆材料腐蚀及其防护》在1987 年获核工业部优秀教材纪念奖,并刊入中国优秀科技图书要览。曾任工物系核材料专业主任的他,最高兴的是看到从清华核材料专业走出来的学生已遍布全国各地,成为各地材料方面发展和攻关的骨干力量和领军人物;核材料专业培养的学生中有4 人成为了中国科学院或中国工程院的院士。
 
   
2011年清华百年校庆时,原核材料专业老师与1965年毕业学员在材料系馆内合影
    一排左二为柳百新院士,一排左三为李恒德院士,一排右二为陈鹤鸣,二排左七为周克崧院士
 
        科研上,在离子束应用于腐蚀科学方面,陈鹤鸣老师在国内首创了用电化学多次极化测量的方法,解释了离子注入改善材料表面耐蚀性的规律,并在国内首先应用同位素O18 示踪技术、核反应分析等核技术,揭示了金属阳极氧化中离子迁移和氧化膜生长的微观机理;在锆及其合金方面, 他对国产锆及其合金进行了较全面系统的氧化研究,并获得了国产锆及其合金的氧化数据及其氧化规律,七五“攻关任务经专家委员会鉴定, 评价为此项科研成果填补了国内空白,达到了国内先进水平,有关软件成果达到了20 世纪80 年代国际水平,有关核材料腐蚀控制研究工作属于国内首创;在863 高科技的核石墨氧化性能研究方面,他对各种因素如氦气中杂质气体(如H2O)、温度等对各种核石墨型号进行了比较系统的氧化研究,筛选出了能应用于我国高温气冷堆的国产核石墨的工艺与型号,为清华大学完成863 的高温气冷堆的设计、选材提供了依据和理论指导,该课题经专家委员会鉴定, 一致评为成果属于国内领先。陈鹤鸣老师还写了论文、报告等一百二十余篇, 曾获国防科委、国家教委、轻工业部和北京市科技成果三等奖各一项, 国家专利局授予发明专利证书和实用新型专利证书各1 份。
 
 
        在复杂的社会背景下,陈鹤鸣老师不随波逐流,拜金浊水横流时亦不为金钱所动,他把”师爱为魂、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作为从教的操典,把”敬师业、尽师责、循师道、守师德“作为自我鞭策的戒尺, 他秉持清华”厚德载物“的校训,坚持学术成就与道德垂范”双肩挑“,扎实勤恳做教育,求是创新搞科研,赢得了他人的尊重。
 
 
    贡献社会的赤子之心
 
 
       1988 年,清华大学把原分属三个系的不同材料专业组合成一个新系-- 材料科学与工程系(现在的材料学院)。当时材料系的科技成果有两百多项,却大都被锁在保险柜中,在社会上真正见效益的不多。为了推动将学校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系领导让陈鹤鸣老师在材料系主管科技开发,同时要他自己想办法组建一个公司,系只给政策不给拨钱,经费一概自筹。
 
 
       陈鹤鸣老师通过市场调研先在材料系已有的两百多项科研成果里面筛选出3项, 并在清华紫光集团下面成立一个新材料工程公司。为解决启动资金这个大难题,他先把有的科技成果向外推广和转让给企业, 从中收取科技成果转让费,作为系公司启动资金,办起了两个工厂--陶瓷刀具厂和汽车冷启动器厂。陶瓷刀具厂后来通过搞合资发展成为一个300 万美金的合资企业,清华大学以技术入股,占1/3 股。新材料工程公司还与其他单位合资组建了一个汽车冷启动器厂,不仅为一大批工人提供了就业机会,同时亦使材料系的科技成果在社会上得到了推广应用,为校、系带来了经济效益。在兼任任清华紫光集团新材料工程公司经理的时候,陈鹤鸣老师既要当公司经理,又要教学,还要带研究生和科研,日子过得特别忙碌。
 
 
       1995 年,清华大学成立了清华大学与企业合作委员会,陈鹤鸣老师被学校聘为校企合作委员会的首届专职委员。在向地方与企业介绍和推广学校的科技成果的过程中,1989 年陈鹤鸣老师被故乡走马塘所在的鄞县邀请访问考察了该县的24 个乡镇企业, 在1991 年鄞县县科委主任带了二十多个乡镇企业的领导到清华大学来访问,他特意挑选了20 多个有关项目与他们座谈,促成签约。
 
 
  1996年,王大中校长(右)为首届清华大学与企业合作委员会专职委员陈鹤鸣(左)颁发聘书


   
1993年,陈鹤鸣(中)在深圳大亚湾核电站主持召开
    “93”轻水堆腐蚀学术交流时留影


 
  2010年,中国腐蚀与防护学会、能源工程专业委员会历届主任委员、正副秘书长合影
    首任主任委员许维钧教授(右四)、第二任主任委员陈鹤鸣(左四)、时任主任委员白新德教授(左一)、
    首任秘书长马春来教授(左三)、时任副主任委员张伟国研究员(左二)、时任秘书长张政军教授(右一)、
  曾任副秘书长的沙仁礼副研究员(右二)、曾任学会副秘书长的许淳淳教授(右三)
 
       除此之外,1979 年参加中国腐蚀与防护学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后,陈鹤鸣老师就开始广泛参加学术活动及学会工作。他曾在多个学会中兼职,1983 年能源工程专业委员会成立之时,清华大学被选为其挂靠单位,他被选为常务副主任委员。专业委员会下设了两个学科组-- 核能学科组和煤炭学科组。核能学科组工作方面,1986 年在河南洛阳举办的全国核电设备腐蚀与防护学术交流会上, 九十多位与会代表经讨论,一致认为核材料腐蚀问题事关核电站的安全可靠运行,应该给中央有关的部委和领导写一份《专家建议书》,引起他们的足够重视,陈鹤鸣老师也参与其中。《专家建议书》不仅递交给有关的部门,还呈交给当时的副总理李鹏、科委主任宋健。李鹏副总理收到后马上批示给二机部的核电办,宋健批示给核安全局,要求他们落实,不是”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而要组织开展一些课题研究, 拨一些课题经费。”七五“规划中假想失水事故工况下,燃料包壳的氧化研究及其软件开发这一项目的诞生,归功于洛阳会议的成果。当时,专业委员会还让陈鹤鸣老师负责过问煤炭学科组的工作,他参与了煤炭部建造煤矿井筒规范的制定,并带领学科组为煤炭工业还解决了很多的材料腐蚀与防护问题,给国家省了很多钱。
 
 
    师儒风范的人格魅力
 
 
       在时光面前,人如沧海一粟,渺小而又短暂。陈鹤鸣老师已年过八旬,见识过人生百态,回顾这一生,比起同代人,他认为自己算是个幸运儿。他说:”故乡灵动的水,深厚的土地,养育了我,赋予我温和厚道的品性;动荡的年代,年幼的我虽辗转各处,但却幸运地持续接受良好的教育,为日后的人生打下基础;长大以后, 三尺讲台承载了我的梦想,我成为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清华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的古朴校训,离我不再遥远,而是潜移默化地引领我奔走一生。“
 
 
       面对这样一位行事冷静儒雅、言语间闪烁着机智的思想火花、具有不凡洞察力的长者,记者深感折服。谈到对年轻人个人成长的建议时,他说:”总结起来,我觉得有几点感受对个人的成长特别重要。首先,对待工作一定要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按照过去的说法,听党的话,党把你安排到哪儿,你就在哪儿生根发芽。不管顺境、逆境,都坚持,只有这样,才能开创出自己的小天地,赢得他人的尊重。其次,人不能好高骛远, 要实事求是地要求自己。只有追求可以做到的事情,梦想才会变成现实。所以做事要有第二套方案,再不行应还有下策,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要有个办法。了解自己的实际情况,追求实际可行的事物,这样才不容易自暴自弃, 心情舒畅地一步步成长。最后, 人要有一个颗平常心,凡事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斤斤计较,要顺其自然。有的人心事重,比工资、比住房, 心态自然不平衡。其实,有本事自己去创造, 够不到’上‘就够个’中‘,够不到’中‘ 至少有个’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想开了,就会觉得活着挺愉快、挺满足。“
 
 
        陈鹤鸣老师儒雅善良,坦诚正直,是一位非常沉稳的长者。他胸怀天下而波澜不惊,遇事善于独立思考,崇真求实,处事从容淡定,分寸适度;自有主见却不强加于人,事理不明决不随声附和;矛盾之中善把复杂化为简单,把激烈转为平和。他对上下左右都颇具亲和力和说服力,他的这种境界缘于他为人坦荡,谦和、真诚和厚道。陈鹤鸣老师的一生,可以说是-- 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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